微博面孔金星自由第一

一

舞蹈家金星今年和反歧视干上了。

先是9月间，她在微博中曝出自己担任的某电视节目评委，恰因自己的变性身份，而遭到封杀。尽管她的专业能力、表达能力和感染力都是一流，但还是有很多人认为：变性人不适合出现在公众媒体，因为可能对未成年人造成不良影响。在金星看来，这就是典型的无知导致的歧视，健全的、没有偏见的人格居然不如因染色体异常导致的错误性别重要！事件一经曝光，很多人对金星表示同情，凤凰卫视主持人闾丘露薇更借此事呼吁推动“反歧视立法”。

然后，在疯狂英语创始人李阳家暴案中，李阳虽然认了错，但金星认为他很不诚恳，直斥对方“好像就是来危机公关，跷着二郎腿，有足够的理由来解释。”她痛斥李阳：“男人打女人不是低级，是下流！太道貌岸然，你是一个龌龊自私的男人！”李阳反驳她，“非得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才叫诚恳吗？”事实上，常年不在家陪伴妻儿是李阳和妻子矛盾的核心，李阳归之为中美文化的差异，作为中国人的他认为工作最重要，但美国妻子认为家庭更重要。金星则直言这是李阳做人太失败：“你是一个很成功的独立男性，但缺少对家庭的责任，尤其这件事情对孩子的伤害很大，你并不适合家庭。”别忘了，金星也有三个孩子，也嫁了个外国人。她把家庭排在事业和爱情之前，仅次于自由。她的价值观依次为：自由、家庭、事业、爱情。

金星原是个优秀的男舞蹈演员，但一直渴望变成女性。直到28岁，通过变性手术，终于获得女性身份。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活跃于文化界，接受过数不清的媒体访谈，不厌其烦地谈论她变性的经过。惟其如此，公众才能多少了解到变性人这个极其小众的群体的状况。

人们印象中的金星，有妩媚的女性容貌和聪慧的头脑，人们往往特别倾慕于她一丝不苟的漂亮容颜。但记者时与她匆匆见面，北京天桥剧场后台，很随便的场合。她没打扮，日常装束，长发披着，大手大脚，快人快语，嗓音低沉，还带着东北口音，毫不扭捏，完全不是电视上那种风情万种的样子。跟她分手后，记者眼见她和友人去参加一个聚会，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北京冬天南城的寒冷街道上，没有助理，没有排场，连车都不好打。

这是她的正常状态，跟电视上的她迥异，更跟传说中的变性人完全不同。在多数人的心目中，变性人必须打扮得非常性感妖冶，以强调自己的特异身份。但金星认为，这种对变性人简单粗暴的看法是一种基于无知的歧视。金星说，国内的人们往往在生活中只看到泰国从事旅游业的那一部分变性人，实际上，多数人变性后过着正常的生活，从事着正常的职业，如律师、工程师、工人等，他们的装束和气质与常人无异，心灵也无异，只是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性别。周围人根本无视这些情况，只是本能地反感。

这即是所谓“观念上的歧视”，“没有认知、没有知识基础，完全由于无知而产生。”

常人眼中的金星非常强大，既有因事业成功而来的巨大声望，又有能真实面对自己的勇气，更有一颗自由的心，这样的人不太可能受到歧视。实际上，某人因个体强大所受到的歧视比较少，并不意味着整个社会的歧视现象减少。卫视封杀她评委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甚至还有人认为金星现在非常努力地工作，养育孩子，就是为自己的变性行为赎罪。金星非常愤怒：变性有什么罪？什么叫罪？

出于个人经历，金星对儿童、残疾人及同性恋者等弱势群体的公平待遇特别敏感。她总结她亲眼所见的歧视，最多的还是性别歧视和地域歧视。她的朋友柳红今年独立参选北京市朝阳区人大代表，金星听说了，也打算下届参选，说：“要参选，我就代表弱势群体吧。”

当本报记者问及金星愿意对反歧视有哪些建议时，她特别答道：必须重视社会教育和知识普及，这样才能避免人们因无知而造成的观念歧视。这也是她反复诉说自己变性经历的原因。

二

跟金星这样的人打交道并不难，一来她很爽快，有问必答；二来，她与常人无异。记者询问与她交往的禁忌和底线，她的回答很简单：“禁忌是不许用我个人的经历来触碰、伤害到家人，无论是语言还是行为上的；底线是在人格上不能接受到任何侮辱或不尊重。”这种底线与禁忌与一个普通人并无区别。

金星的性格很像她的微博。金星的微博里看不到演员、女性、名流们常有的自恋痕迹，连图也不贴，她谈得最多的是大众层面的社会话题，动车啦、房价啦、工作的进展啦。她常说：“我是全中国最大的行为艺术，我这一生都是在做一个行为艺术。这个行为艺术不是维持一天，而是一直到我死为止。我用我的生命、我的作品来做人，看社会怎么认同我，接受我”，但在她的微博上窥私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少有私可窥，变性、婚姻这样的隐私均早已昭然。

尽管如此，在朋友间，金星还是被看作一个有着巫蛊气质的人，很多戏剧性事件发生在她的身上。

比如，我们在北京见面那天，是她借道去朝鲜的头两天。朝鲜要举办一位人民舞蹈演员的百年诞辰庆典，她去参加。金星17岁那年，去平壤为金正日演出过。当时她还是男儿身，“朝鲜官方有我的资料和简历，应该知道我的(变性)情况。”这种事在朝鲜绝对闻所未闻，显然不可能公开。但又何妨，反正金星自己知道，与朝鲜的渊源是她的人生行为艺术中一个小小的节点。果然，刚回国不到半个月，金正日去世。在金星的描述中，朝鲜是一个非常注重艺术教育的国度，有成就的艺术家都受到尊重。但她也承认，一个民族文化的优劣，都和它的政权机制所关联。只是那一个阶段又画上了一个句号，希望这个民族有个新的开始。

金星对朝鲜的祝福不是外交辞令，而是发自肺腑，因为她是朝鲜族，这个国家是她身世的一部分。她那满族正黄旗出身的母亲在战乱期间辗转朝鲜避乱，后又回到中国，小小年纪家庭早已失散。母亲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孤儿，但冥冥中不甘，经常在找些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去年春节，突然在四川的一个小地方找到了自己的生父，也就是金星的姥爷，拉去做了DNA鉴定，确认无误。

顺便说一下，那次来北京，她还顺便要为一个商业活动站台。她支撑着“上海金星现代舞团”已经12年。虽然年轻的团员成长起来了，但站台的价格，年轻团员是不能和她同日而语的。搞纯艺术不是个挣钱的玩意儿，能撑12年，不容易。

既然她说过她的一生都是行为艺术，那这个艺术的高潮部分有哪些？作为这个行为艺术的主导者，她为今后又安排了哪些内容？金星的答案是：“高潮部分是做了母亲和妻子，这是意料之外的，是生命给了我额外的礼物。”她收养了三个中国孩子，并且嫁给一个德国人，她所有的业余时间全部奉献给家庭，但她没有钱供三个孩子上国际学校，于是他们都去了普通的公立学校，金星很满意普通公立学校的普通班，因为所有孩子都想上实验班，结果自家孩子班上只有十多个孩子，老师这才能照顾到每一个孩子。但这并不妨碍她向任何人坦白她以往那些恋情，她甚至为了美国绿卡而跟一个美国女人假结婚了十年，却最终放弃了取得绿卡的机会，因为蹲移民监会有四年的时间阻碍她在世界各地的演出。对她来说，心灵的自由比签证更为重要。

对于行为艺术的后半场，金星没有具体安排内容，跟着感觉走就好。但她工作中的一项重要安排已经迫在眉睫，她的电视脱口秀节目《金星撞火星》将在春节后开播。说金星伶牙利齿一点也不为过，给个提示词，她能不停地说下去，语速极快，极富感染力。她做这个节目的原因之一就是想说点真话，实话，歌功颂德的就免了。她透露了第一期想说的一点内容是，她不喜欢人家叫她“金老师”，要叫就叫“金姐”、“金星”或者 “金大班”。“什么人呀 ，个个都充老师，这世界怎么了？我妈跟我说了，我就是一个跳舞的人，离开这个，我啥都不是。”

金星：现代舞蹈家、上海金星舞蹈团艺术总监。28岁接受变性手术，反对歧视弱势群体

微评语

金星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一生都将是一场行为艺术。无论在微博上，还是现实中，这位先是儿郎后为女的特立独行者，绝无忸怩，绝无自恋。这在演员中少见，在女人中更少见。也正是这种解放了的姿态，使得她进入彻底的自由境地

微语录

因为我不听话，又爱说实话，不好玩儿呗

2011年12月19日

今天下午某记者的采访我被雷到了！她说有网友问：我这么用心跳舞，收养孤儿，真实面对媒体和社会，是否是为我的变性行为在赎罪？天哪！问这话的人都是什么托生出来的呀？？？我连续问记者多次我何罪之有？她被我问得直发抖，最后勉强挤出一句：你没罪！但是……我回答：请不要为我的选择寻找“但是”！

2011年11月10日

所以说：千万不要把你喜爱的明星或偶像当做神来看，他们也是普通人一个。只是我们容易不加控制自己的瞳孔去放大他们那一点点特殊光环而已。心里喜爱着，默默支持着，要比盲目的吹捧有价值得多！没有几个人能自己飞上天，大部分都是吹上去的！

2011年9月8日

“天高任鸟飞，牛皮拣大的吹。”四十多年前我们也是这样塑造英雄人物的嘛。

2011年12月21日

还好我是按我的条件来抚养孩子的。公立幼儿园和小学，没按贵族去养。

2011年12月17日

刚刚结束和Cosmo主编徐巍的聊天，真开心！和男人聊天聊的总是前与后“谈古论今”，跟女人聊天谈的定是左和右“情感婚姻”。但今天谈的最多的是‘自我价值与生存理由’简称为“自由”！若为自由故，两性皆可抛！

2011年10月22日

做母亲的纠结谁能理解？孩子因作业太多写不完对我撒了谎。对谎话不能容忍的我坚持了我对说谎话孩子的惩罚﹣这个月不许碰任何游戏机！看着孩子答应接受惩罚时掉眼泪的样子我难受死了，但还得绷着..。.孩子一走我这眼泪就止不住了。我的惩罚太过了吧？唉！

2011年10月10日

在首都机场准备登上穿越时空的飞机，飞回与三十年前的“中国”一样的朝鲜。再去看看那里的让我又震撼，又感动，心里不停为他们流泪的艺术家们。希望与他们真心交流，希望能为他们做些什么，让世界上更多的人能够看到他们在政治宣传外壳后面那真正艺术天分！也许我太理想主义了。那就去被感动吧。

2011年8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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